李约律师，本科毕业于南京理工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在美国俄亥俄大学研究人工智能并获得硕士学位。她随后进入美国圣塔克拉拉大学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学位，期间全职在硅谷的半导体公司O2Micro工作，并迅速晋升为公司的知识产权经理领导一个法务团队。法学博士毕业后，李律师进入著名跨国律师事务所Goodwin担任诉讼律师，之后和其他律师加入Pepper Hamilton为其创办硅谷分部，并于2016年进入顶尖跨国律师事务所Morrison & Foerster，成为其中的商业和知识产权诉讼律师。目前其主要业务领域覆盖软件、网络、电子、半导体、医疗、生物科学和通讯方面的商业及知识产权诉讼。想了解美女硕士如何迅速晋升为硅谷半导体公司的经理？想了解创办著名律所分部的挑战？想了解如何进入Morrison Foerster律师事务所？想了解商业秘密诉讼是怎么一回事？就快点来看看今天的文章吧～

　　作者：刘晓笑

　　摄影：陶冶

　　我在美国做律师系列第二季

　　1. 您在南京理工大学毕业后就来到美国俄亥俄大学读取人工智能的硕士学位， 您当时为何决定离开研究领域攻读法学博士呢？

　　我其实一直对法律都很有兴趣，后来在俄亥大学研究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也是非常热门的专业，我就想如果将来可以做和法律和高科技都相关的工作就好了。法律和高科技，都是一直不停的变化发展的，很有挑战性。因为我从事高科技诉讼，所以我的工程和法律背景也算是一个比较完美的结合。

　　2. 您在法学院期间又全职在半导体公司O2Micro工作，第三年就晋升为该公司知识产权经理，直接与General Counsel (法律总顾问) 工作并管理一个二十多人的法务团队。 您当时是如何做到一边攻读法学博士并且迅速晋升到公司管理职位的呢？

　　当时我比较幸运的是时机很好，O2是一个非常注重知识产权的公司，也给我创造了很宝贵的机会。当一个公司的知识产权逐渐发展，法务部门的作用也越来越重要，这其中包括如何战略性的发展和布局公司的知识产权, 简单的概括就是要根据目前的市场，竞争对手，客户需求，以及未来对市场和技术走向的预测等等一系列因素去决定发展哪一方面的知识产权，申请哪些保护，去哪些国家地区申请保护，哪些需要作为商业机密来保护。因为知识产权的投入很大，我们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保护公司自己的利益，还有是它能给公司带来多少回报和收益。我从最初的接受培训考patent bar，和外部的律师事务所一起工作申请专利保护，到逐渐的发展自己的团队包括专利工程师，律师助理等等。这期间我很幸运的直接在公司的法律总顾问手下工作，并且和各研发部门的VP工作。一般情况下法学院毕业很多年都很难直接和法律总顾一起工作，正是这样难得的机会让我成长迅速。期间公司也有不少知识产权的诉讼，也让我有机会去法院旁听，是我对诉讼产生浓厚兴趣的一个原因。当时一边工作，一边在法学院念书，非常的忙。为了节省时间经常在开车的时候电话会议，上课的时候有时还需要处理工作的邮件。也是这个时候我学会了如何有效的管理时间。很多事情需要先去prioritize，哪些重要的事情要先做，哪些事情可以并在一起做， 哪些事情可以分配给别人做，以及利用时间的碎片去做一些琐碎的事情。

　　3. 您法学院毕业之后就在诉讼方面非常著名的Goodwin律师事务所工作， 之后又是为何决定加入Pepper Hamilton律师事务所为其创办在硅谷的分部呢？在创办硅谷分部的过程中又遇到了哪些挑战？

　　我在Goodwin律所工作期间和几个合伙人公事比较多，他们后来决定一起去Pepper Hamilton创办硅谷的分部来拓展知识产权诉讼的业务，希望我一起加入，我当时也是考虑了一段时间，到底是比较保守的继续留在当时的律所，还是接受新的挑战。建立一个律所新的分部就跟建立一个start-up初创公司一样，会遇到很多挑战，你需要有企业家的精神。一开始人手不够， 很多案子我都需要扮演多重角色， 还要帮忙marketing，与合伙人一起pitch新的客户，面试招人, 甚至装修办公室。 因为我们的案子很多都是high profile，high stake，通常都是一个比较大的律师团队一起运作，每个人有自己的角色。但是在初创时期，人手不够， 每个案子我基本都是各方面都会去做，know the issues back and forth。这时候我想的并不是哪些事情根据我的资历该我做，而是我能去做什么，还有哪些事情我可以contribute。因为这样的经历，让我成长的也更快。

　　4. 您去年底加入了Morrison & Foerster律师事务所，成为其中诉讼部门的一名律师。这是一家顶尖全球性律师事务所，在全球都有分部，包括北京、上海、香港，也是我们众多读者梦寐以求的律师事务所，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面试经验以及您为何选择Morrison & Foerster吗？

　　Morrison & Foerster的平台更大一些，它的客户遍布全球，包括很多亚洲的客户，它的文化也非常多元化，有很多大型的高科技诉讼。对我的背景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匹配。在面试律所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双向选择，不仅是对方面试你，你也要决定这个律所是不是适合自己，是不是一个good fit，包括里面的律师，文化，客户，涉及的领域等等，并不是一个排名那么简单和一概而论。

　　同样，我在面试其他律师的时候也会观察这个人是不是一个good fit，匹配度好不好，并不是说好的credential 这么简单。 因为雇用单位在决定面试你之前已经通过了你的学历成绩这些硬件条件。一个好的面试并不是考核或者你问我答，而是双方在短时间内找到共同点进行的一个交谈。在这个对话过程中，别人会看到你是什么样一个package。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看你是否名校毕业， 而是你整个人的package，what you bring to the table, 包括你的教育背景，相关经验，交流能力，应变能力，抗压能力，团队合作精神，职位匹配度，甚至性格和兴趣爱好。我曾经面试过的一个律所，面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就给了我offer，并且给我的反馈是，confident，driven，all around pleasant。这些都是面试时候别人会观察的。

　　5. 您现在主要业务领域都包括哪些内容？我们的读者对商业机密诉讼了解得不多，您可以给我们谈一下什么是商业机密诉讼么？相比于其他知识产权诉讼，它有怎样的特点和难点？您最骄傲的一段工作经历是怎样的呢？

　　我主要是做诉讼，包括商业机密，专利，和其他的一些商业诉讼。 这份职业非常的intellectually challenging，也非常intellectually rewarding。我们面向的都是各个高科技大公司，涉及到各个领域，我做过电子，半导体，软件，医疗器械，制药等等领域。比如说涉及到商业机密和专利的案子我们都会聘请一个这个行业最最资深和德高望重的专家。我的办公室里放着各种各样跟案子相关的产品，甚至有美容仪器，无人飞行机等等。诉讼和其他的法律领域不一样，你有对手，就像战场一样，我们每天想的就是如何去赢，击败敌人。在军事上有一个理论叫OODA loop被运用在诉讼甚至商业竞争上面，它的概念就是敌对双方互相较量谁能更快更好地完成observe, orient, decide, and act （“观察—调整—决策—行动”）的循环程序。目的就是如何率先完成一个OODA循环，然后迅速采取行动，来干扰、延长、打断敌人的战略，使自己一直处在主导地位，而敌人处在被动的地位。所以一个好的诉讼人需要有非常强的观察力，决策力，创新力，以及经验中积累的各种战术。没有一个诉讼是相同的。

　　商业机密诉讼是非常front loaded，一开始的工作量很大，这个和专利诉讼不一样。因为真正的商业机密一旦泄露，很可能带来的损害是无法用金钱去弥补的，所以如果是原告的话可能一开始会申请紧急禁令，比如preliminary injunction, temporary restraining order，还会申请expediated discovery。在商业机密案件中，原告需要对其商业机密范围进行一个描述，就是秘密点。秘密点的确定是商业秘密案件中通常会出现争议的焦点问题，双方通常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解决这一分歧。秘密点的确定直接关系到被告如何准备应诉策略。所以作为被告，首要任务就是要确定原告确定这个秘密点，防止原告用钓鱼的方式滥用discovery程序获取被告的机密信息再对器所谓的商业机密范围进行修改。但是有的时候被告的策略也会变，我曾经参与的一个商业机密案子里面，原告就一开始把其商业机密范围定义的非常宽泛，法院通过了我们的动议要求原告进一步确定其秘密点，但是原告还是不配合，故意对其所谓的秘密点定的很宽泛，这样他们以为胜算可以大一些。后来我们也改变策略，既然你要定义的宽泛，那么这些所谓的秘密点就不构成商业机密。我们找到证据证明在我们获得他们所谓的商业机密之前，原告的产品已经在市场上卖了，并且没有任何保密协议，任何人都可以把产品打开，看里面的配置和所谓的商业机密。

　　6. 可以再谈谈你为何在繁忙的工作日程中投入Pro Bono（法律公益服务）的吗？

　　我们在申请法学院的时候，我们会写personal statement，就是讲你自己的故事，为什么要进法学院。每个人的故事都不同，但是我相信一个共同点就是justice。所以我现在如果有时间就会去做一些法律公益服务，就是勿忘初衷吧。我曾经代理过一个domestic violence的受害者，一个三个孩子的单身妈妈。我在帮做这个案子的时候也可以切身体会到了她的无助和害怕。在上庭的当天就在我们要进入法庭的时候，她情绪奔溃了。我鼓励她并且在庭上帮她申请到了人身禁令和三个孩子抚养权。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可以去改变别人的生活，帮助他们，比如像低收入的房客面临被房东驱逐，被错判入狱的人等等。 很多人他们没法支付高额的律师费用，但是他们同样需要我们帮助。我在做自己喜欢的领域的时候，同时也可以有机会帮助到一些人，这是我认为比较有意义的。

　　7. 一路走来，您是否也曾走过弯路？对我们年轻的法律人有何建议？

　　我比较幸运的是always surrounded by people who believe in me。在读书或是工作期间，每一个不同的阶段，总有一个mentor心灵导师给我很多指引。所以找到一个这样的mentor，能够帮你的职业道路上给出一些建议和指导，是非常重要的。这个人不仅仅给你一些案子上的指导，还要对你的优缺点比较了解，可以对你的职业规划提出一些实质性的建议。你需要通过观察来找到这样的人。比如哪些人跟你有共同点，哪些人是你的role model，愿意跟你分享一些他们过去的成长经历，可以有一种heart to heart talk。

　　然后就是要take control and ownership. You don’t work for other people. 你是你自己的老板，你掌控你的职业道路。律师是一个服务行业，并不是简单的雇佣性质，我把我分内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你的名字写在法律文件上面，你需要承担责任。你要想的是职业规划，你的目标是什么，掌控你所能掌控的去达到这个目标。

　　然后要build your brand，建立你的品牌。简单的就是说，别人听到你的名字会联想到什么。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有什么特点。这个圈子其实不大，绕了一圈很多人都认识。另外一个就是add value。律所不是一个培训学校，你需要创造自己的价值。每一个案子后面的律师团队都是精心挑选的，整个团队需要完美的配合，没有人喜欢拖后腿的人。

　　再一个就是critical thinking。 Lawyering is a skill。We are paid to think。你每天处理的问题都不同，不是cookie cutter 。我们需要think outside the box and be creative。甚至在难度很高的情况下，如何取胜。 客户为什么愿意请你，是因为你可以帮他们解决实际问题。而且有的时候不光是怎么解决法律的问题，你要考虑到其他因素比如客户的business goals，如何去提供一个最佳方案。我刚入行的时候遇到一个棘手的情况，当时一个非常厉害的律师就跟我说，一个好的诉讼律师即使在事实或者法律没有完全向着自己的时候，也要想尽方法去取胜。

　　Step outside your comfort zone and build your skills.我们都喜欢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面，因为很舒服，但是这样你不会成长。在这个行业充满挑战，我们每一天处理的问题都不一样，随着你的资历增长，你需要解决的问题难度系数也越来越大。走出你的舒适圈，接受不同的挑战。

　　最后我想说的是balance life。 我经常跟来面试者说，你首先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Make sure you like this practice, otherise your life will be miserable. 这个职业需要投入很多，非常demanding。我们就像医生一样给病人治病，客户有麻烦的时候就会来找你，不管什么时间。但是这不等于说你就没有自己生活了，我们需要有效的管理时间，哪些事情可以delegate。 在你抱怨你很忙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浪费了哪些时间。No matter how busy you are at work, carve out time for other important things in your life。我有一个两岁的小孩，我的先生也很忙经常出差，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和配合去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关系。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你要去找到一个适合你自己的方式去达到平衡。

　　* 该专访仅代表采访人个人观点，不代表任何公司或律所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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